乌克兰战事已经半个月，靠近首都基辅的俄军几乎没有进展；北方的切尔尼戈夫和哈尔科夫，俄军遭遇顽强抵抗，而且受到后勤问题困扰，包括燃料和食品短缺；在地面推进受挫的同时，俄军发动更多的战机和导弹袭击。

不过，基辅市长克利奇科在当地电视台发表讲话称，随着俄军向该市推进，基辅一半的人口、近200万人已经撤离该市。

美国国防部日前在乌克兰局势每日简报会上说，尽管俄军损失了一些兵力、军车和军机，但约95％的部队仍完好无损。这名官员总结说：“我们仍有充分理由认为，俄军的目的是包围基辅，迫使基辅投降。”

与此同时，据乌克兰外交部长库列巴（Dmytro Kuleba）3月6日介绍，来自52个国家的2万多名外籍人士已表示自愿为乌克兰而战。 一位匿名的乌克兰官员8日对外透露，首批抵达的外籍军人来自美国、英国、瑞典、立陶宛、墨西哥、印度等国家。他说，战事十万火急，外籍战士们都立即奔赴战区，故无法跟他们交谈以知晓各自执行什么任务，只确定有部分成员被派往基辅。

国际媒体大肆炒作的外籍军人，此刻能否挽救基辅？

◆ 格鲁吉亚志愿者在乌克兰的合影

俄罗斯警告外籍军人不享受战俘待遇

2月27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宣布成立一支新部队，由希望参与击退俄罗斯军队的外籍人士组成。“乌克兰领土防卫国际战队”由此诞生。

按照乌克兰2016年6月10日签署的第248号总统令《外国人和无国籍人士在武装部队服役条例》，外国人有权自愿根据合同加入乌克兰武装部队。3月1日，泽连斯基签署总统令，宣布自当日起对希望加入上述国际战队的外国公民实施临时免签制度，但被乌克兰认定为“侵略国”的公民除外。

乌克兰驻华盛顿的一名外交官告诉美国媒体，截至3月7日，已有3000名美国志愿者响应乌克兰的号召。另外还有许多来自其他国家的志愿者，以格鲁吉亚、白俄罗斯等前苏联国家为主。

美国退伍军人马修·帕克（Matthew Parker）在陆军第10山地师服役了22年，曾参加过波斯尼亚和伊拉克战争，做到高级士官。他退伍后就读马里兰大学，之后开办了一家安保公司。如今他头发花白，四个子女都已成年，仍然自愿去乌克兰参战。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马修表示他的参战动机很简单：“在伊拉克时，与我在一起的一名士兵来自乌克兰。他后来成了美国公民，并参加陆军，他对我说起过他的家乡和那里的亲人们。去乌克兰可能可以保护他的母亲、妹妹及其家庭。”

“我想，他们可以把我放在他们需要我的地方，”他说，“或者只让我担任军团教官，教乌克兰人如何使用不同型号的武器。我很乐意提供任何帮助。”

马修或将于3月下旬出发，目前他正在为去乌克兰作战的人进行枪械培训。作为陆军战斗部队的资深士官，他不仅精通本国轻武器，也熟稔各种苏式武器，而许多志愿者并不了解苏式枪械。马修在脸书上感慨道：“我讨厌AK，但还是得拿起这把枪，为一群去乌克兰的退伍军人培训，让他们熟悉它。”

一名在中文网络被冠以“全球最顶级狙击手”标签的加拿大人，于3月初抵达乌克兰。今年40岁的他曾在加拿大陆军第22团服役，对外公布的名字为“瓦力”，在阿富汗、伊拉克、叙利亚都作战过，退伍后成了一名程序员。

◆ 加拿大狙击手“瓦力”在中东战场的训练照。图源：加拿大CBC新闻

据说，瓦力曾在3450米外用狙击步枪射杀了一名恐怖分子，刷新了狙击作战距离的世界纪录。可以想象，他会培养出许多狙击手，也可能命丧枪林弹雨。

◆ “瓦力”（右一）和乌克兰军方的合影

像马修和瓦力这些身怀一技之长和丰富从军经验的退役老兵，正是乌克兰最需要的。无论是去前线作战，还是在后方进行训练，他们不仅能提升乌军的战术水准，还可以帮助他们更快熟悉西方援助的武器装备，尤其是数量惊人的反装甲武器。

但即便是美国，恐怕也不相信乌克兰在这场战事中有胜算，因此才明确拒绝禁航区等要求。 美军正在加强波兰的防御力量，也是为基辅失守做准备。一旦俄军启动巷战，以火力成片摧毁市区，乌军能坚持多久都是问题。正因此，乌克兰此刻只能力求欧美介入战争，它的最后杀手锏正是这些外籍军人。

3月3日，俄罗斯国防部发言人伊戈尔·科纳申科夫宣告：“西方派来帮助基辅民族主义政权的所有雇佣军不是《国际人道主义法》规定的战斗人员。他们无权获得战俘身份。”这意味着，这些外籍军人一旦被俄军抓住，既享受不到战俘待遇，还可能面临俄罗斯的刑事诉讼。

格鲁吉亚前防长为了复仇赶赴战场

3月8日，乌克兰媒体的头条新闻是，曾任格鲁吉亚国防部长的奥克鲁什维利 (Irakli Okruashvili)和格鲁吉亚志愿者一起来到乌克兰，参与对俄罗斯的作战。

◆ 3月8日，奥克鲁什维利（左）发布的照片

乌克兰国防部当天公布信息称，他们一行人几天前就参战了。3月9日，格鲁吉亚人在宣传阵地上捷足先登，表示捕获了一辆BMP-2步兵战车。

BMP-2是苏联研制的第二代步兵战车，目前服役的共有3000辆。由于更先进的BMP-3只有620辆，故BMP-2成为俄军步兵战车的主力。本次战事中，BMP-2为俄军最常见的步兵战车，常常伴随在主战坦克前后，因此损失不轻。

无论是检查被俘的俄军步兵战车，还是展现难得的休憩时刻，这位格鲁吉亚政客在发布的照片中通常携带一把美国产巴雷特M99反器材步枪。这把在无数影视剧和游戏里亮相的名枪口径12.7毫米，用穿甲弹可击穿BMP-2侧面的装甲。

◆ 奥克鲁什维利晒出巴雷特M99反器材步枪

到目前为止，奥克鲁什维利称得上是外籍军人里最有影响力的人。1973年他出生于格鲁吉亚南奥塞梯自治州，毕业于第比利斯国立大学国际法与国际关系学院，从政前当过律师。他在2004年6月到12月担任内政部长，2004年12月到2006年11月担任国防部长。防长任上，他强烈主张对南奥塞梯分裂分子采取军事行动。

◆ 奥克鲁什维利担任格鲁吉亚防长时的照片

奥克鲁什维利曾在2006年5月表示，如果格鲁吉亚未能在2007年之前恢复对分离的南奥塞梯的控制权，他将辞职。结果他说到做到，接着转任经济发展部长。2007年9月25日，他宣布成立新的党派——格鲁吉亚联合运动党，将矛头指向时任总统米哈伊尔·萨卡什维利。

同一时期，奥克鲁什维利因在防长任内涉嫌敲诈、洗钱、滥用职权而被拘留。他以认罪、撤回对总统的指控来换取自由，随后流亡德法。最终，他在2008年4月获得法国的政治庇护，而格鲁吉亚则判处他11年徒刑。

奥克鲁什维利在2012年11月10日回国，刚抵达第比利斯机场就被抓捕了。不过，他孜孜不倦反对的萨卡什维利在2013年11月结束长达10年的执政，且很快遭到贪腐和滥权指控，接着流亡乌克兰。随着政权更迭，奥克鲁什维利也从法庭获释。从2019年至今，他带领的政党“胜利的格鲁吉亚”在国内享有一席之地。

3月4日，他在脸书抒发感慨道：“我可能无法想象48岁时会在乌克兰为格鲁吉亚而战。”

◆ 奥克鲁什维利抱着英国产的NLAW反坦克导弹

俄军总参退役上校米哈伊尔·霍达连诺克曾在今年2月初撰文，对接下来的战事做出过准确预测。他翻出了乌克兰军援格鲁吉亚的往事称：“在2008年的冲突中，乌克兰派出的防空导弹部队给俄罗斯空军造成过重大打击。”

2008年的俄格战争给格鲁吉亚人带来了心理上的巨大阴影，由此催生出一支反俄志愿兵去乌克兰也是顺理成章的。

“我们已经在地狱中度过了两天，这种战争甚至在电影中都没出现过。”奥克鲁什维利3月8日在脸书上写道，“到目前为止的6小时内，152毫米炮弹不停向我们飞来……”

显然，格鲁吉亚志愿兵所在的阵地遭受了俄军榴弹炮的炮击。不过，他不忘强调，旗下的狙击手已经有了不少战果。

由奥克鲁什维利带领的步兵小分队，应当只是打前站，更多的格鲁吉亚志愿者会接连赶到，为2008年的战争报仇。格鲁吉亚军方必然想在乌克兰战场获得更多关于俄军的情报，以及与俄军面对面交战的机会。

早在2014年，格鲁吉亚志愿者就全程参与过克里米亚战争。格鲁吉亚军团当时有100多人，绝大部分是经验丰富的退伍军人，参加过2008年俄格战争，以及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维和任务。多年的战斗中，这支部队吸收了十几个国家的外籍士兵。

车臣分裂分子赴乌开辟新战场

当首批车臣部队在2月26日投入基辅前线的战斗时，世界纷纷惊呼这批“红胡子硬汉”是否会将过去两次车臣战争中的经验带到乌克兰战场。

然而，有支车臣志愿者部队早在2014年就在顿涅茨克作战了，只不过他们是站在基辅一边。这支部队就是杜达耶夫营（Dzhokhar Dudayev Battalion），于2014年3月上旬在丹麦组建。

◆ 为乌克兰而战的杜达耶夫营

第二次车臣战争后，大量车臣人涌向海外，仅在欧洲就有12万之多。其中，移民到丹麦的车臣人在2006年组建了“自由高加索”组织。2014年2月，俄军出兵克里米亚半岛，该组织迅速组建了一支志愿者部队，奔赴乌克兰战场，向俄军讨还历史血债。

该志愿者部队的创始人和首任领导人是自由高加索主席伊萨·穆纳耶夫（Isa Munayev）。他出生于1965年，曾在阿富汗作战，苏联解体后当上了格罗兹尼的一名警察。之后他作为第一突击营营长，投入到第一次车臣战争，为伊奇克里亚车臣共和国而战。

1996年4月21日，伊奇克里亚车臣共和国首任总统焦哈尔·杜达耶夫死于俄军导弹袭击，成为车臣分裂分子永远的精神领袖。穆纳耶夫在第二次车臣战争时是一名军事指挥官，官至准将。首都沦陷后，他去西南战线打游击，身负重伤，之后流亡丹麦并获得政治庇护。

2014年乌克兰传来战事，穆纳耶夫以前总统之名命名了上述志愿者部队。他向乌克兰人解释参战动机时称：“在我们非常困难的时候，兄弟般的乌克兰人民帮助了我们，还有我的祖国车臣共和国。现在是时候回馈你们了。”

乌军给车臣人提供了武器，并赋予这支部队极大的自主权。部队主力是300多名车臣人，以及同样出自高加索地区的格鲁吉亚人和阿塞拜疆人，共计500人规模。部队在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之间作战，在战场打出名声后，一些其他地区的乌克兰人和俄族人也前来投奔。

这批身经百战的车臣老兵属于世俗主义者，而非宗教狂热分子。他们痛恨莫斯科，也敌视格罗兹尼的亲莫斯科政权。顿巴斯战争中，车臣共和国领导人卡德罗夫出兵跟随俄军，以此换取更多的支持和经济援助。最高峰时，有300多个车臣人同顿涅茨克当地亲俄武装并肩作战。

于是，在乌克兰的黑土地上，车臣人的手足相残也就难以避免了。当时的车臣指挥官博洛特哈诺夫曾发视频称，来到顿涅茨克就是为了除掉穆纳耶夫。

2015年2月1日，在顿涅茨克州杰巴尔采夫的一场战斗中，穆纳耶夫死于坦克炮击，时年49岁。紧接着，顿涅茨克当地亲俄武装在俄军的配合下夺回该市，宣告胜利。

就这样，一个被俄罗斯视为恐怖分子、得绰号“普京的敌人”的车臣人在乌克兰成了感动时代的英雄。乌克兰人在基辅独立广场为穆纳耶夫举办安魂弥撒，随后将他埋葬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的公墓。2017年1月，基辅的一条新街道更以他的名字来命名。

◆ 2015年2月6日，基辅独立广场，乌克兰人为穆纳耶夫举办安魂弥撒

◆ 2015年，第聂伯罗，穆纳耶夫纪念碑

“未来，俄罗斯将不得不应对居住在境外的这股强大力量，他们对克里姆林宫在车臣发动的两次残酷战争怀有深深的怨恨。”美国保守派智库詹姆斯敦基金会在2014年7月的一篇文章中写道，“乌军将来应该走这条路——至少，可以利用穆纳耶夫等前军事指挥官的军事知识，他们在格罗兹尼的城市战中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

这条分析极其准确，乌军在经历溃败后开始愈发重视车臣人的战斗经验，对其侦察和狙击技能赞不绝口。2014年秋季开始，乌军让车臣老兵担任教官，培养出不少出色的排级指挥官。

俄乌战争爆发后，杜达耶夫营活跃在赫尔松州和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他们多年来一直呼吁让更多车臣人来乌克兰作战，而非前往中东，理由是“如果我们在这里击败俄罗斯，就离解放祖国更近了一步”。

◆ 杜达耶夫营的军人

杜达耶夫营第二任指挥官亚当·奥斯马耶夫（Adam Osmayev）当时甚至口出狂言道：“我想告诉乌克兰人，今天真正的车臣人正在保卫乌克兰……我们将在莫斯科、车臣、克里米亚和塞瓦斯托波尔庆祝胜利。”

杜达耶夫营凭借战功在乌克兰赢得名声，另一支车臣部队谢赫·曼苏尔营（Sheikh Mansur battalion）则相对低调。它是由前杜达耶夫营成员创立，但宗教色彩很重，参加过2015年的马里乌波尔防卫战，于2019年9月解散。

当外籍军团帮助乌军作战之际，美国国防部3月7日宣称，俄罗斯正在招募具有城市游击战经验的叙利亚雇佣兵赴乌克兰作战。

只不过，俄罗斯招募的叙利亚兵还没到，乌克兰招募的提前到达。3月8日，首批450名叙利亚援军途经土耳其来到乌克兰，其中大部分是参加过叙利亚战争的退伍军人，据说他们的报酬是每月1200到1500美元。 不久的将来，他们的对手不仅仅是俄军，恐怕还有自己的同胞，这无疑将是一场悲剧。

文 / 陈祥 编辑 / 漆菲